沂州城内,街道上叫卖声此起彼伏。
“卖糖葫芦咯!又大又甜的糖葫芦!”
“老伯,来串糖葫芦。”
“好嘞,两文钱。”
老伯笑眯眯地看向眼前的白衫公子,将糖葫芦递了过去。
“老伯,这沂州没有宵禁的规矩么?”
听到白衫公子的问题,老伯有些惊讶,但还是和气一笑:
“公子久未出门了吧?连天子昭告天下的事儿都不知晓。大战得胜,普天同庆,大铭今年接下来都不会有宵禁咯!”
“原来如此,小生久居深山,不谙世事,让老伯见笑了。”
白衫公子将两粒碎银递给老伯,又随口问道:
“老伯,你可知这沂州城内可有空缺的铺子?哦,最好就在这条街上。”
“铺子?还要在这最繁华的街上?我倒是不清楚……你要不去店宅铺子问问?就在这前边。”
“好,谢过老伯伯。”
白衫公子拱手谢过,随即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。
此人正是张景,出了那冰心湖后,便来此寻找开办医馆的铺子。
只见这沂州城内的夜市属实是热闹非凡,糖画铺子、果贩伙计、喷火艺人……数不胜数,将这夜间的沂州渲染得亮如白昼。
“吉屋租卖。”
张景驻足在一间铺子面前,轻声念出了刻在牌匾上的字。
“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店宅铺子了吧?”
他一边想着一边走了进去。
“客官可是要租买店宅?”
迎面便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走了过来,朝张景问道。
“嗯,我想看看这条街上可有空余铺子了。”
闻言,那小厮脸色有些变化,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,眼睛也朝铺子深处瞟去。
“这偌大沂州,各处屋宅出售,租赁,我们这里都有。只是不知道客官是要买这街上的铺子,还是要租啊?”
此时铺子深处一道有几分沧桑的声音传来,想必就是店主了。
张景眯眼望去,却是没看清那人模样。
“自然是买。”
“买?倒也不是不行,不过此街乃是沂州最繁华之处,客官若是非要买,那银子……想必不少啊!”
闻言张景轻笑一声。
“那就不劳掌柜的费心了,只是不知铺子是在何处呢?”
店铺掌柜沉默了一会,这才从那阴影中走了出来。
一个骨瘦如柴的年迈老者便出现在了张景眼中。
“走,我带你前去看看。”
很快二人便来到一间铺子前面。
看上去竟比那店宅铺子还要大上许多。
“这条街名为锦绣街,而这间铺子身处这街的正中央,其位置极为稀贵。”
那掌柜站在铺前,开口说道。
“我看客官似乎不像是沂州当地人,否则也不会来买这间铺子。你可知它的前任主人是谁?”
张景摇了摇头。
“是沂州最大酒商的儿子,赵青松。”
“赵家几乎将沂州所有酿酒产业据为己有,腰缠万贯。不仅如此,家主赵常的长子赵平还在官场中身居要位,乃是沂州通判。”
“所以沂州民间有传闻——魏家第一,赵家第二。”
“现在,你还要买这间铺子吗?”
掌柜看向张景,混浊不堪的眼睛里却冒着锐利的光。
“这间铺子是那赵青松自己挂上来卖的么?”
“是。”
“那就买。”
张景直视着掌柜的眼睛,古井无波。
……
“恭喜你们三十六位来到此间摘星阁。”
“想必诸位都是博学多才之人,才能在三十六方小亭子中脱颖而出。”
“不过今日,在这里只会决出一位魁首,被二公主殿下评以'沂州诗仙'的称号。”
冰心湖摘星阁中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学士朗声说道。
“为了确保公平,五位评审官皆是德高望重之辈,诸位且看——”
“茂叶书院院长!翰林院学士刘岳!正居书院院长……”
闻言,底下那些文人惊呼声此起彼伏——来的这五人可都是大铭文人中巨山般的人物!
“还有……二公主殿下!她此刻就在这帷幔后边,只要是前三甲,就都有机会与公主共谈诗词!”
此话一出,下面又是一阵躁动。
不过很快就平息了。
那些个文人骚客都装出了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来,故作矜持。
“那么接下来,诸位可以依次开始朗诵了。此次不限题材,尽管拿出自己最得意之作即可!”
“我先来!我先来……”
……
很快,场间只剩下了一人还没有吟诵。
众人目光都纷纷看向了他。
“公子是还未曾想好么?可需要些美酒来助兴?”
一些文人打趣道。
却只见那人摇了摇头,兀自说着:
“我此生所作诗词不计其数,其中也不乏得意之作。”
“咦,这人不是临江书院沈凌淮么?”
此时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。
“可直到刚刚,我才发现,这些我自认为的得意之作,在一个人所作出的诗词面前,粪土不如。”
“不仅如此,我甚至觉得在场所有人的诗都不比上他的那一首。”
此言一出,满场哗然。
“这人疯了吧?竟然出此狂言?”
“要知道这里还有诸多大学士、老儒生!他……他怎么敢?”
众人纷纷惊疑不定,他们想不明白,好端端一个临江书院的大才子,为何会突然这般大放阙词。
“沈兄啊,你这是被何人灌下了迷魂药?竟帮他如此吹捧?哈哈哈哈!”
这时,一位出自正居书院,与沈凌淮齐名的书生徐磊大声讥讽道。
惹得众人也是指指点点,骂声一片。
“云想衣裳花想容。”
沈凌淮轻声念道。
一瞬间,在场之人声音皆是一滞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徐磊好似没听清,失声问道。
沈凌淮瞥了他一眼,转身面向众人,再次吟诵道:
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
春风拂槛露华浓。”
阁中一片寂静。
只剩下外边微风拍打湖面的细小声音不时传进来。
那五位德高望重的老学士、评审官,早已猛然站起身来,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凌淮。
皆是无以言表。
直到沈凌淮将后两句也吟诵完后,那些人都未曾从震惊中回过神来。
只有身处最高位的那位评审官收敛了几分神色,朝沈凌淮问道:
“凌淮,此诗是你所作?”
沈凌淮也认得这位前辈,拱了拱手,回道:
“黄老,正如我先前所言,此诗并非我所作,而是出自一位名叫张宁的书生。”
听闻此话,在场之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,他们都是年轻一辈中才华出众的学子,可却从未听过此人。
而此时在帷幔后边的二公主周幼宁也是嘴角一抽。
“那他人呢?”徐磊急忙问道。
“他……在念完此诗之后,便急匆匆地离去了。”
闻言,众人又是一阵嘈杂,但很快就平息下来,因为那黄老再次开口了:
“此诗的确担得起你先前所言,也担得起今日魁首。只是……只是这作诗之人不到场,我们也无法得知他是否担得起这诗仙之名啊!”
“不仅是老夫从未听说过此人,想必诸位也是如此。那这诗真的是他所作吗?亦或者是偷拿了别人的名作?”
“否则,他怎么会不亲临摘星阁呢?莫不是心中有愧?还是怕被人发现了盗诗的行径?”
黄老缓缓说着,目光如炬。
不愧是老一辈的学士,尽管面对如此才华横溢的诗词,他仍是考虑得周到。
此时沈凌淮也不知如何开口了,毕竟黄老所言极有道理——若是心中无愧,为何匆匆离去呢?
“我倒是有一个想法。”
这个时候,帷幔里一道声音传了出来,圆润柔媚却掷地有声。